第一章 启蒙

“俺耳朵没有聋，俺震晕哩……”

“爹，俺从昨儿个晌午到现在，肚里还没有进颗米粒哩……”

“娘的个死比，净给老子出难堪！”抬腿要踢丢他脸的孩，不防脚下不稳，又倒闪了自己腰，本就憋着一邪气撑就出来的力气，这时候气了，前边肚子饿的疼，后边腰眼扭的疼，连“嗳吆”声也喊不出，委地而坐，低到裤裆里……

“走，进去，看看能不能拦住偷汉卖的鞋——”黄门牙纸飘一样。

几个搂袖提裤，肚子饿着呢，大清早都没饭吃，再不闹腾点事，白活了，就要门……

“谁在门喧闹？咹——”不待门扇自开，忽然里边出来个油腻腻帽子，有眼没饿花，眼瞅着不对，嗞溜，跑了。

“让大队民兵连长胡德山过来，都一个个绳子拴了，俺在里边研究革命大生产，都被你们这群……咦跑了？跑了就不叫坏革命罪了——不死的，白叫你们搅合了。真是石哩，了半宿，也没有革命成功，同志尚须努力哩，恁白个身材谁——”眼角一个黑影，一晃，没有了，“哼，逮住就是反革命！”

背着手，迈着四方步，慢吞吞，一摇三晃，走了。

刘作伐猫着腰，顺着墙根溜进胡巧凤家，几堆柴火垛，随便码在院里，小孩们在此捉迷藏多少次了，熟门熟路来到正屋，果然见房门大开，静悄无声。

几面瞄了瞄，不见别的动静，一个跃窜，到了正屋门后，蹲下来细细察看。

正对门，还是老样，一张八仙桌，两边罗圈椅，案几上摆着伟瓷像，对门悬挂着毛主席像，再就是灰尘。右手是灶火，上面倒是净，放着铁锅、笊篱、面盆，冷冷清清。

左手里间，传来床“嘎支支”一声，接着又是一片沉静。

轻巧地滑步移动到里间门，半截门帘，懒洋洋地悬着，剩下半拉，在地上胡躺着。

慢慢探，里屋亮堂堂地，奇怪，门还黑哩，咋着？眯眼细瞧，床上躺着一个白瓷，怪不得屋里没有点煤油灯，就恁亮哩。

看看，那白瓷不动弹，像一条案板上揉好的白面——真要是白面，那就解馋哩！

大着胆子圪蹴到床前，白生生就进到眼里似的，舍不得离开半眼：乖乖，这世上，皮肤咋有恁好的的哩！

看着，看着，止不住伸手摩挲……

“谁——……”白瓷胆颤坐起，带动着屋里的白，也移动了。